月清人靜

小時候常聽說美國的月亮比較圓...。

大概在念幼稚園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大朋友，「蘋果阿姨」，我不知道她的名字，我對人家的名字一直不太在意，我覺得人們能互相理解對方的是心；所有身分抬頭，名字都是多餘的裝飾，花園裡那些小花小草，從來不會因為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就不對我微笑。

會認識蘋果阿姨是因為蘋果妹妹的關係，我在幼稚園的時候是讓人很「尊敬」的同學，很多人想做什麼，或是碰到什麼糾紛都會跑來找我，並不是因為我很兇或愛管閒事，我對人類的事一點也不感興趣，正因為這樣的疏離態度，會讓人覺得對我必須特別的「尊重」吧。

我五叔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警告我不准搞組織與派頭，他說我不用講話就會不小心被人推成大姐頭，他說我有那樣的淺力，可是天知道我可是看到任何人都想躲的小孩，我一點也不喜歡人群。

就是那樣的氣氛，很多人走到我身邊會自動安靜，沒人「敢」干擾我的寧靜並不是我太兇，大概是我太安靜讓人覺得不可侵犯吧！

有一天上了幼稚園的保姆車，車子並沒有馬上開走停了一會，我聽到車外有小孩的哭聲，車子裡面的男孩子正在籌主意想要欺侮那個哭聲來源，他們同時看了我一眼，但我的眼神跟他們沒交集。

我天生非常痛恨那些想欺侮別人的人，也非常記得叔叔交代我的事，在外面不要隨便強出頭惹麻煩，如果讓家裡知道我又跑去當頭回來就得討扁。

那些男生跟她說她敢坐下就要打扁她。

不知不覺莫名的我自己就站起來跟她揮揮手，請她不要看他們，拉我的手走過來坐下。
那一天蘋果妹妹上課一整天都黏著我，不敢去自己的教室，很像堂妹一樣始終黏著我。

我還轉身告訴那些男生誰要想欺侮她，請先告訴我，頓時車子內突然變的很安靜。
（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？也許是我外表長得很可怕吧）。

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聽到我的聲音，我在學校可是不跟任何人說話的，除了學校的師長以外，下課以後很少人可以找的到我，大部分的時間我都躲在花園裡玩自己的探險遊戲。

那一天回家後隔一天上學經過蘋果阿姨家，阿姨把我攔下來問我可不可以，以後都去帶妹妹一起去上課，我跟她說好，有空就可以帶她去，因為我堂妹可能也會提早入學，我跟阿姨說我不能確定。

阿姨就要我回家時也到她家坐一下，其實第一天我是蹺課特地帶妹妹回家的，因為我自己也是新生沒上多久我是上整天班的，因為家裡沒人我就都不吃飯，我媽只好把我送到幼稚園上學讓我有飯吃。

蘋果妹妹是上半天班，中午就要回家，我就騙老師說我第一天要送鄰居妹妹回家，但是我也不敢跟阿姨講，第二天我就繼續騙老師說等妹妹習慣了，我就會上整天班，就被我媽發現了，我只好裝肚子痛，跟我媽說我肚子痛才坐車提早回來。

第二天經過阿姨家時，她就要我進她家裡去，我跟她說我媽媽不准我隨便到別人家的，我站院子就好了，她要送我蘋果讓我帶回家吃，我跟她說不要，她問我為什麼？（在那個年紀我是知道蘋果是很珍貴的食物）。

我跟她說我不會吃，她聽不懂，就表演削蘋果特技給我看，要我吃，
吃完還會有牛奶要喝完，她說完很小心的眼神很特別跟說我在家裡一定無法吃到這些。

我跟阿姨說我不能吃，她還是聽不懂我為什麼不能吃，因為蘋果妹妹在屋裡哭我只好跟她進屋裡去。

後來發現是蘋果妹妹找不到畫具，我才第一次在她家看到蠟筆與白紙是可以隨便亂畫的，讓我眼睛當場一亮，就坐下來陪蘋果妹妹一起玩畫畫了。
阿姨她讓我隨便畫，隨便玩畫畫的遊戲；在我家這些畫畫的工具是珍品，平常是我不能隨便亂動的東西，因為全家的小孩都要共用這些用具。

那時候我還有一個怪胃，沒吃過的東西，第一次進度子裡很容易馬上吐出來，因為怕吐，很多東西都不敢亂吃，常要看那個食物看到跟它很熟了能「理解」它的味道，才能把它吞進去肚子裡去，吃東西對我來說常是個麻煩，我只吃家裡的東西。

後來蘋果阿姨以為我沒牙齒無法咬，就切很小塊泡牛奶給我喝，讓我用湯匙慢慢舀來喝，所以我第一次用西餐的方式是蘋果阿姨教的。

後來蘋果阿姨快要移民到美國前，跟我說要我好好學好畫畫；即使畫娃娃的人也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賺到很多錢的，她說她就是要移民去美國那裡工作，她的工作是要畫很多娃娃的衣服讓人穿，但是她以前也不知道畫娃娃是可以賺錢的。

但是她不知道她這句話誤導了我，我回到家的時候開始在我的數學課本裡畫了很多娃娃，等我爸回來的時候，就很興奮的跟我爸說你看我畫了很多漂亮的娃娃。
（我沒跟我爸、媽說我認識蘋果阿姨的事，因為我常被打，常被打得莫名其妙，很多事我都不會跟家人說）

我爸當時看到氣到找不到棍子就隨便拿起鉛筆像敲鋼琴一樣，把我每根手指打到成紫色才停止，邊打邊罵，他很痛心，他跟我說那是上學的課本，你真的不懂什麼叫上學嗎？
他對我一直怒吼.....。

我沒有怨，只是不懂我只是畫在空白的地方為什麼不行，我連眼淚都沒流，我只是單純的想畫娃娃也可以學賺錢。因為我的手指被打成紫色的怕被人問，那段時間我常握著拳頭，或是把手指藏在褲袋怕被人發現，我知道我爸心痛的原因，只是難過他從來不想理解我。

有一天我放學時，我已經正常上整天班了，校長知道我怕吃飯，每次要吃飯前都會拿放音樂來拐我進教室吃飯，他說不吃飯就不放音樂給我聽，我在花園就無法聽到音樂。

為了能在花園聽到音樂，我只好每天中午待教室，開始時我還是無法吃，校長就帶我進廚房，讓我看今天的食物原來的長相，他邊形容食物的味道，邊讓我對食物發生興趣，我就可以自己吃飯了。

最後一次看到阿姨，她送我三個西方三聖，當時聽不懂她在講什麼，後來她就跟我說那是天使的意思，會帶來很多寶物與祈福的天使，她跟我說難過的時候只要跟天使說話，上帝就會來保護我，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基督教，但是那時我的年紀只聽的懂天使的意思。

三個天使被我帶回家後，馬上就被表哥給摔破了，我抱著他們破碎的身體哭了一下午無法停，因為我覺得是我害死三個天使.....，我並不知道祂們單單只是一個人偶，以為他們的像是有生命的。

一直以來只要我喜歡的東西最後都會離開我，像爺爺，像外祖母，像嬸嬸，他們要去世前我都比別人先知道，我無法形容我為什麼會知道，但是我無法忍受那樣的痛苦，即使我只有三歲，我也懂什麼叫死亡，是以後無法相見的問題。

我在花園抱著我的天使娃娃哭了一個下午，我恨自己無法保護任何我所能愛惜的一切，卻無法對任何人說出我的任何感覺。

隔壁的小哥突然回來，他把我的手撥開，他怕我割傷，他要我埋了他們讓他們安息！
他的聲音讓我停止了哭泣。

他跟我說因為人偶毀了，天使才會真的在天上保護我，他們就住在我心裡，當我呼喚他們，他們能聽的到我的聲音，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講的話都很有道理，就跟著他做了一個小墳，他要我跟他們說安息吧！同時我的心也得到平靜。

當時我並不懂我再預習告別的模式，而這對象卻是讓我學習到平靜的人，沒多久我上了小學，我八歲，他跟我恭喜，他說他16歲，我再整樣大永遠都會比他小，我不曉得那是什麼意思。

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16歲的少年可以忍受一個8歲的無厘頭娃兒，在他16歲去世式的時候我沒再流淚，只在心裡跟他告別，請他安息！我相信當我希望尋找答案時，一定會有他這樣的人一定會出現在我身邊。

我在美國養病的時候，有一天突然想到小時候問蘋果阿姨為什麼一定要去美國？

我很喜歡她很捨不得她離開，她總是會教我很多很多事，她從沒把我當小孩來看，她當時笑笑的跟我說因為美國的月亮比較圓，我從她眼裡看到另一種幸福，有人等著她！

我會意的點頭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，我從未問過蘋果妹妹的爸爸在哪兒？
因為我不覺得那會是個問題，但是提到美國，阿姨總會有一種幸福在等她的表情臉色會發光很美。

我到了美國，有一天非常想家，大鵬鳥跟卓的朋友很多人到她家聚會，大部分的人我都不認識，因為怕生就只好就躲到院子裡去了，我看著月亮想著家。

文先生不知不覺的坐到我旁邊，他問我知不知道月亮旁邊有一顆小星星，是什麼星？

我跟他說不知道，他說是土星，不管在什麼角度看得星星可能都不同，但是不同的地點，不同的心情，你心裡要怎樣看那個月亮才是最重要的。

並不是你在哪裡看的問題，他講了那麼多高深的問題以後，我覺得怪怪的心裡被看穿了，只好問他白癡的問題，那你覺得美國的月亮有比較圓嗎？

他學理工的很科學的回答我，你處在一個沒有光害的地區的時候，你看到的月亮就有可能是比較圓的，比較大！

卓在背後聽到他的回答大笑，我也跟著笑，果然是學理工科的答案！

美國的月亮有比較圓嗎？

有一年我在祖師廟的山上，一切打烊後在法座等候區看著我頭頂的月亮與群星在山頭上，閃閃發光！

好像幾世紀了，他們也沒停止那樣的光芒過，在心裡我開始跟他說哈囉，雖然我不知道以前我是否曾在同樣的山頭看過月滿？但是我希望如果有輪迴的話，我能在那裡看到月亮時，能讓我想起我的曾經。

曾經在我身邊守護我，教導我一切的人都能讓我記起與感謝ㄧ切！

感謝他們帶給我的一切增長，也感謝那明月，讓我知道那些群星在無窮裡是無限大的光明，只是因為時空的關係變小了，文先生說那顆掛在月亮邊的星星，有人說是月亮的眼淚，也有人說是守護月亮的天使，這句話曾經讓我動容，因為我明白他說的意思，那曾是他的守護與創傷。

星星不曾失去光輝，只是人們忘記仰望！

南無本師大自在王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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